古代言情小说《冷宫十年,我养大了皇子》,近期点击率非常高,讲述主角萧景珩林晚意的爱情故事,是作者“卡里多斯”大大所著,主要讲述的是:他的目光,越过那些明晃晃的刀枪和刺眼的明黄,直直地落在我身上。我喉咙发紧,想说什么。嘴唇动了动,却只尝到一股铁锈似的咸腥……
我养了萧景珩十年。狗皇帝突然想起冷宫还晾着他儿子那天,我正蹲在墙角,
用半块硬窝头逗一只瘦骨嶙峋的狸花猫。“喵呜……”猫没叫出声。
冷宫那扇朽得快散架的破门,“哐当”一声巨响,被人从外面踹开了。积年的灰尘簌簌落下,
扑了我满头满脸。我呛得直咳嗽,眯着眼看去。逆着光,只能看见一片刺眼的明黄。
还有一群穿着锃亮甲胄、腰挎长刀的侍卫。领头的是个面皮白净、没胡子的老内侍,
手里拂尘一甩,声音又尖又细,像是指甲刮过琉璃瓦。“陛下口谕,迎七皇子殿下回宫!
”我脑子里“嗡”的一声。下意识地,就把手里那半块能硌掉牙的窝头藏到了身后。脏。
别脏了贵人的眼。十年了。整整十年。当年那个只会在我怀里哇哇大哭,
饿得小脸蜡黄、连奶水都嘬不出来的小肉团子,如今已经抽条成了半大少年。
他穿着我拿旧棉絮和破布头勉强缝补出来的单薄夹袄,站在冷宫终年不见阳光的阴影里。
听到动静,他猛地抬头。那双眼睛,像极了那个薄情的男人。漆黑,清亮。
此刻盛满了惊愕和一丝……我看不懂的复杂。“殿下?”老内侍堆起满脸褶子的笑,
朝着萧景珩躬身,“您受苦了。陛下……惦念您得紧,特命老奴来接您回宫。”萧景珩没动。
他的目光,越过那些明晃晃的刀枪和刺眼的明黄,直直地落在我身上。我喉咙发紧,
想说什么。嘴唇动了动,却只尝到一股铁锈似的咸腥味。大概是刚才被灰尘呛的。
我朝他挤出一点笑,很轻很轻地点了点头。去吧。景珩。离开这个活死人墓。
去过你该过的日子。他看着我,那双酷似他父皇的眼睛里,有什么东西在剧烈地翻涌。最终,
却归于一片沉寂。少年挺直了脊背,一步步,走出了冷宫那方寸之地的阴影。
阳光落在他身上,给他单薄的旧衣镀上了一层模糊的金边。他没有回头。一次也没有。
那群耀武扬威的侍卫和内侍,如同退潮般簇拥着他离开。杂乱的脚步声远去。
最后离开的两个侍卫,用力地重新合上了那两扇破门。“哐啷!”比来时更大的声响。
震得屋檐上仅剩的几片残瓦都掉了下来,摔在地上,粉身碎骨。世界重新安静下来。
只剩下我。还有墙角那只被吓傻了的狸花猫。它“喵”了一声,怯怯地看着我。我蹲在那里,
手里还死死攥着那半块冰冷的窝头。攥得指节发白,几乎要嵌进粗糙的硬面里。
阳光从破门缝隙里漏进来一道细细的光柱。光柱里,无数细小的灰尘在疯狂地跳舞。
像极了我此刻空荡荡、又喧嚣得要炸开的心。冷宫的门,又关上了。像过去的十年一样。
把我,和外面那个繁华喧嚣的世界,彻底隔绝开来。可有什么东西,终究不一样了。
心口的位置,像是被人用钝刀子狠狠剜走了一大块肉。起初是麻木的。后来,
那迟来的、撕心裂肺的疼,才铺天盖地地涌上来。我慢慢松开手。那半块窝头掉在地上,
滚了两圈,沾满了灰。猫凑过来,小心翼翼地嗅了嗅,又嫌弃地走开了。连它都不要了。
**着冰冷的、布满霉斑的墙壁,一点点滑坐在地上。冷宫的墙皮,很多地方都被我抠秃了。
尤其是景珩刚来的头几年。那么小的一个孩子,饿得日夜啼哭,哭得嗓子都哑了,
小脸憋得青紫。我抱着他,像抱着一个随时会碎掉的瓷娃娃。绝望像冰冷的毒蛇,
缠得我喘不过气。只能徒劳地用手指抠着墙皮,指甲劈了,渗出血,混着墙灰,一片狼藉。
后来,是怎么活下来的呢?记不清了。只记得我放下所有廉耻,趁着夜色,
像贼一样溜去御膳房后头翻找馊水桶。被凶神恶煞的太监发现,用扫帚追着打。
棍子落在背上,闷闷的疼。我死死护着怀里好不容易翻到的半块发霉的糕点,
蜷缩在肮脏的角落里,任他打骂。“呸!冷宫里的晦气东西!滚远点!”太监啐了一口,
骂骂咧咧地走了。我爬起来,顾不得身上的疼,
把糕点外面那层发黑发绿、气味刺鼻的霉斑小心刮掉,里面一点点还没完全变质的芯子,
喂给了饿得奄奄一息的景珩。他小嘴蠕动着,本能地吞咽。那一刻,我抱着他,
眼泪大颗大颗地砸在他瘦得脱相的小脸上。他伸出小手,胡乱地抹我的脸,咿咿呀呀,
像是在安慰。“娘……不哭……”他第一次模糊地发出这个音节时,我愣住了。随即,
巨大的恐慌淹没了我。我死死捂住他的嘴。“不能叫!景珩,不能叫娘!
”我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,眼泪流得更凶,“记住了吗?
叫我姨母……只是姨母……”他懵懂地看着我,大眼睛里全是困惑和委屈。但他很乖。
从那以后,再也没叫过那声“娘”。只在夜深人静,他发噩梦惊醒,
浑身冷汗地往我怀里钻时,才会在睡梦中,无意识地呢喃出那个模糊的、禁忌的音节。
冷宫的日子,是没有尽头的寒冬。唯一的光,就是看着景珩一天天长大。从襁褓里的婴孩,
到蹒跚学步,咿呀学语。我教他认墙缝里顽强长出的野草。教他看偶尔飞过高墙的鸟雀。
用树枝在积满灰尘的地上,一遍遍写他的名字:萧景珩。告诉他,他的名字很好听。告诉他,
他父皇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。(虽然我心里骂他狗皇帝骂了千百遍。)告诉他,总有一天,
会有人来接他离开这里,去过好日子。他仰着小脸,认真地问:“姨母也一起去吗?
”我摸着他柔软的头发,笑着说:“姨母不去,姨母在这里看家。等你出息了,
再回来看姨母。”他急了,紧紧抓住我破烂的衣角:“不!姨母不去,景珩也不去!
景珩要一直陪着姨母!”童言稚语,像一把裹着蜜糖的钝刀。割得我心口又甜又疼。
我抱着他,看着冷宫高墙上那一方狭小的、永远灰蒙蒙的天空。“傻孩子,这里不是你的家。
”“你要去的地方,才是。”我以为,我已经做好了准备。准备了十年。
看着他头也不回地走出那扇门时,我以为我能承受。不就是重新回到一个人的日子吗?
不就是继续熬吗?十年都熬过来了。可当那扇门真正关上,隔绝了他最后一点气息。
我才发现,我高估了自己。那感觉,不是钝刀子割肉。是活生生地,把我的一部分灵魂,
连带着十年的血泪和温度,一起抽走了。空。冷。无边无际的冷,从骨头缝里钻出来。
比过去十年的任何一个冬天,都要冷上千百倍。墙角的狸花猫又凑了过来,
用冰凉的小鼻子蹭了蹭我同样冰凉的手背。我把它抱进怀里。它很瘦,骨头硌人。可它身上,
还有一点点暖意。我缩在墙角,抱着这只同样被遗弃的猫,睁着眼睛,
看着那道从门缝里透进来的光,从刺眼的亮白,一点点变成昏黄。最后,彻底消失。
黑暗吞噬了冷宫。也吞噬了我。日子,又回到了原点。不,比原点更糟。以前,
心里还有个念想。盼着景珩长大。现在,念想没了。
只剩下无边无际的、死水一样的寂静和等待。等待什么?我自己也不知道。也许,
是等待死亡吧。在这座华丽的坟墓里,悄无声息地烂掉。我以为,景珩走了,
我和这深宫最后一点微弱的联系,也就断了。剩下的日子,
不过是在冷宫数着墙皮剥落的碎屑,直到咽下最后一口气。可我忘了。深宫里的女人,
哪怕被打入冷宫,只要还没死透,在某些人眼里,就永远是一根刺。一根碍眼的刺。
景珩被接走后的第三天。冷宫那扇破门,又一次被推开了。这次动静小了很多。走进来的,
不再是趾高气扬的侍卫和内侍。而是一个穿着素净宫装、面容严肃的嬷嬷。
她身后跟着两个低眉顺眼的小宫女。嬷嬷的目光像冰冷的探针,
在我身上和这破败的屋子里扫了一圈。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……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。
“沈氏?”她开口,声音平板无波。我沉默地看着她。她似乎也不需要我的回答,
自顾自往下说:“七殿下已回昭阳殿,陛下念及旧情,特开恩典,允你迁出冷宫。
”迁出冷宫?我心头猛地一跳。不是惊喜,是骤然拉紧的警惕。狗皇帝会有这种好心?
嬷嬷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,嘴角扯出一个刻板的弧度,带着点施舍的意味。“放心,
不是让你去碍贵人们的眼。西苑后头有个废弃的洒扫院子,收拾收拾还能住人。以后,
你就去那里当差。”她顿了顿,目光落在我怀里那只炸毛的狸花猫身上,眉头嫌恶地皱起。
“这腌臜畜生,宫里有规矩,不能留。赶紧处理了。”我下意识地把猫抱得更紧。
它是我在这冰冷坟墓里,仅剩的一点活气儿了。嬷嬷的眼神冷了下来:“怎么?舍不得?
沈氏,你要清楚自己的身份。陛下开恩,是念在你抚养七殿下十年的微末功劳。别不识抬举,
给脸不要脸。”最后几个字,她说得又轻又慢,却像淬了毒的针,狠狠扎进肉里。
给脸不要脸。我抱着猫的手,微微发抖。不是怕。是恨。滔天的恨意,
在空寂了十年的心房里,死灰复燃,烧得我五脏六腑都疼。十年冷宫磋磨,我学得最会的,
就是低头。我垂下眼睫,遮住眼底翻涌的恨意。声音干涩地应道:“……是。奴婢遵命。
”嬷嬷满意了。她像是完成了一项不太愉快但必须做的任务,转身就走。“收拾一下,
半个时辰后,有人带你去西苑。”门又被关上了。这一次,没有侍卫粗暴地落锁。它虚掩着,
留了一条缝。那条缝里,透进来外面世界的光。不再是冷宫高墙上那一方窄窄的灰天。
而是真实的、带着烟火气的天光。可我却觉得,那光,比冷宫的黑暗,更刺眼,更冰冷。
我低头,看着怀里瑟瑟发抖的狸花猫。它似乎也预感到了什么,小小的身体紧紧贴着我,
发出细弱可怜的呜咽。“对不起啊……”我摸着它干枯的毛。“姨母……护不住你了。
”我把它抱到冷宫最深的角落里,那里有个破洞,通往外墙根下的草丛。“走吧。
”我把它往外推了推,“去外面,找个地方躲起来,别让人看见。”它回头看我,
圆圆的眼睛里盛满了懵懂和依恋。“喵呜……”“快走!”我硬起心肠,声音发颤。
它一步三回头,最终还是钻进了那个破洞,小小的身影消失在杂草丛里。**着冰冷的墙壁,
慢慢滑坐在地上。脸上冰凉一片。抬手一摸,全是水。原来,我还会哭。半个时辰后。
一个沉默寡言的老太监,把我带到了西苑那个所谓的“废弃洒扫院子”。比冷宫强点。
至少四面墙还算完整,屋顶的瓦片也大多还在,只漏了几个小洞。院子里杂草丛生,
堆满了破旧的扫帚、簸箕和废弃的杂物。屋子很小,只有一间,窗户纸破了大半,
冷风呼呼地往里灌。一张摇摇晃晃的破板床。一张缺了腿、用石头垫着的桌子。
这就是全部家当。老太监丢给我一套半旧的、打着补丁的粗布宫装。“以后,
你归西苑管事王嬷嬷管。每日卯时初刻起身,打扫西苑通往御花园的宫道。扫干净了,
才有饭吃。别偷懒,也别乱跑。冲撞了贵人,谁也保不住你。”说完,他看也没看我一眼,
转身走了。我抱着那套冰冷的粗布衣服,站在这个比冷宫更像杂物间的“新家”里。
环顾四周。破败,荒凉。但,这里没有冷宫那扇永远锁死的门。我走到院子里。抬头,
看到了更大一片天空。不再是四四方方被高墙切割出的囚笼一角。
夕阳的余晖洒在远处的琉璃瓦上,折射出破碎的金光。风吹过,带着外面草木的气息。
自由的气息。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。冰冷的空气涌入肺腑,带着点尘土味,
却奇异地让我麻木的心,跳动了一下。原来,活着,是这样的感觉。在西苑的日子,
比冷宫更累,却也更有“人气”。每天天不亮就要起来,拖着沉重的竹扫帚,
去清扫那长得望不到头的宫道。深秋的风已经很冷了,刮在脸上像刀子。
粗糙的扫帚柄磨得掌心起泡,破了,结了痂,又磨破。王嬷嬷是个刻薄寡恩的老虔婆,
一双三角眼总是阴恻恻地盯着人,鸡蛋里都能挑出骨头来。扫过的地,她总要用手摸一摸,
沾上一点灰,就劈头盖脸一顿骂,克扣本就少得可怜的饭食。“**胚子!
冷宫里爬出来的晦气玩意儿!扫个地都扫不干净!白糟蹋粮食!”我低着头,
任她唾沫星子喷在脸上。不反驳,也不辩解。只是更用力地挥动扫帚,
把青石板上的每一粒灰尘都扫干净。我知道,她是在替她真正的主子出气。
景珩被接回了昭阳殿,离皇帝最近的地方。我这个曾经抚养过他的“罪奴”,在某些人眼里,
就是一颗必须死死摁在泥里的钉子。不能冒头。不能和景珩再有任何联系。
更不能……让他想起过去十年,是谁把他从泥泞里拉扯大的。所以,我必须卑微,
必须像尘埃一样活着。最好,悄无声息地烂死在这个角落里。我认。只要能活着。活着,
就有希望。哪怕那希望,渺茫得像深冬夜里的星子。偶尔,在扫到靠近昭阳殿方向的宫道时,
我能远远地看到景珩。他被一群人簇拥着。穿着簇新的锦袍,玉带束腰,
头上戴着小小的金冠。身量似乎又抽高了些,少年的轮廓渐渐清晰。侧脸在阳光下,
有几分那个男人的影子。只是眉眼间的稚气,被一种刻意维持的、近乎冷漠的平静取代了。
他身边总是跟着好几个宫女太监,小心翼翼地伺候着。
还有……一个穿着鹅黄色宫装、容貌娇美的少女。看着比景珩大一两岁,举止亲昵,
言笑晏晏。我听见那些碎嘴的小宫女私下议论。“看见没?那位就是贵妃娘娘的侄女,
林晚意**。”“啧啧,真是好命,从小就跟七殿下认识,青梅竹马呢!”“可不是嘛,
听说贵妃娘娘有意亲上加亲……”“嘘!小声点!别让王嬷嬷听见!”林晚意。贵妃的侄女。
我低着头,用力扫着地上的落叶。竹扫帚刮过青石板,发出“唰唰”的声响。一下,又一下。
像是刮在我心坎上。景珩似乎从不往我这个方向看。他的目光总是平视前方,或者微微侧头,
听林晚意说话。脸上没什么表情,但也没有丝毫不耐。平静得可怕。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水。
有一次,大概是林晚意说了什么趣事,他嘴角极轻微地向上牵了一下。很淡,转瞬即逝。
却像一根烧红的针,猝不及防地刺进我眼里。我猛地低下头。眼眶酸涩得厉害。不是难过。
是……荒谬。我为他挨过的打,受过的冻,
过的命……那些在冷宫里靠着彼此体温熬过来的无数个日夜……在那个微不可察的笑意面前。
显得那么可笑,那么……不值一提。那个在冷宫里,会抱着我的脖子,软软地说“姨母不去,
景珩也不去”的孩子。好像真的死了。死在了踏出冷宫大门的那一刻。
死在了这铺着金砖、堆着锦绣的深宫里。现在活着的,只是七皇子,萧景珩。深秋过去,
入了冬。第一场雪落下来的时候,我病了。大概是扫雪时着了风寒。起初只是咳嗽,
后来开始发热。烧得昏昏沉沉,浑身骨头缝都疼。王嬷嬷知道我病了,非但没给请医问药,
反而骂我装病偷懒,克扣了我三天的饭食。“贱骨头就是贱骨头!淋点雪就倒了?晦气!
别死在院子里,污了地方!”我蜷缩在冰冷的板床上,裹着单薄破旧的棉被,冻得牙齿打颤。
身上滚烫,心里却一片冰凉。窗外,大雪无声地覆盖着宫苑。天地间白茫茫一片,
干净得刺眼。我想,我大概要死在这个冬天了。像冷宫里那些无声无息消失的女人一样。
也好。一了百了。意识模糊间,我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冰冷的冬天。景珩才三岁,也发着高烧。
小小的身子烫得像块火炭,蜷在我怀里,不停地抽搐。冷宫里连口热水都没有。我急疯了。
把他用破棉絮裹紧,塞进冰冷的被窝里。然后,我冲出了冷宫。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母兽。
凭着记忆,跌跌撞撞地往太医院的方向跑。雪很深,没过了脚踝。风像刀子,刮在脸上生疼。
我摔倒了无数次,滚了一身的雪和泥。终于摸到了太医院的后角门。我知道,
里面随便一个药童,都能碾死我。可我还是用力拍打着那扇紧闭的门。“求求你们!开开门!
救救孩子!他快不行了!”“求求你们!发发慈悲吧!”“开门啊!开开门!
”我的嗓子很快喊哑了,只剩下绝望的呜咽。手拍在冰冷的木门上,很快就麻木了,
感觉不到疼,只留下一个个模糊的血印子。不知道过了多久。门“吱呀”一声,开了一条缝。
露出一张不耐烦的、年轻的脸。“吵什么吵!找死啊!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?
”我像抓住了救命稻草,“噗通”一声跪在冰冷的雪地里,额头重重地磕下去。“求求您!
救救孩子!他烧得抽筋了!求您给点退热的药!一点点就好!”“求您了!我给您磕头!
”我语无伦次,只知道不停地磕头。额头撞在冻硬的地面上,发出沉闷的响声。
血混着雪水流下来,糊住了眼睛。那药童大概被我满脸血污的狼狈样子吓住了,
又或者是我那不要命磕头的架势让他动了点恻隐之心。他皱着眉,骂骂咧咧:“晦气!等着!
”门又关上了。我在雪地里跪着,浑身冻得僵硬。每一分每一秒,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。
我怕。怕那扇门不会再开。怕我回去的时候,怀里的孩子,已经冷了。终于,门又开了。
一个油纸包被扔了出来,砸在我面前的雪地里。“赶紧滚!再敢来,打断你的腿!
”我如获至宝,扑过去抓起那个油纸包,紧紧捂在怀里。顾不上满脸的血和泥,
对着紧闭的角门又磕了两个头。“谢谢!谢谢您!”然后,爬起来,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回跑。
怀里的药包,像一块滚烫的炭。支撑着我,在漫天风雪里,跑回了那座活死人墓。那包药,
救活了景珩。也让我在床上躺了半个月,冻伤的手脚,每到冬天就钻心地痒。后来我才知道,
那天开门的药童叫秦川。是太医院一个不起眼的学徒。
他大概早就忘了冷宫角落里那个像疯婆子一样的女人。但我记得。
记得那扇在绝望中打开的角门。记得那个扔出来的油纸包。那是黑暗里,
唯一照进来的一束光。尽管微弱,却真实地存在过。
“咳咳咳……”剧烈的咳嗽把我从昏沉的回忆里拉回来。喉咙里像塞了一把沙子,又干又痛。
浑身冷一阵热一阵。我想喝水。挣扎着想起来,去够桌上那个破口的粗陶碗。手刚伸出去,
眼前一黑,整个人从板床上栽了下去。额头重重磕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。和记忆里的感觉,
一模一样。温热的液体流下来。熟悉的铁锈味。我趴在地上,再也动弹不得。
意识彻底沉入黑暗之前,我好像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。还有一声低低的惊呼。“哎哟!
怎么摔成这样了!”声音有点耳熟。是谁呢……不知道过了多久。一股苦涩的药味钻进鼻子。
嘴里也被灌进温热的液体。很苦。我本能地抗拒,想把那苦味吐出来。
下巴却被一只带着薄茧的手捏住。“咽下去。”一个没什么情绪的声音在耳边响起。
带着点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。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。视线模糊,
只看到一个穿着半旧青色棉袍的轮廓。他动作算不上温柔,甚至有点粗鲁,
但灌药的手却很稳。一碗药,一滴不剩地灌了下去。苦得我整张脸都皱了起来。
“水……”我哑着嗓子。他顿了顿,起身倒了半碗温水,递到我嘴边。我贪婪地喝了几口,
才感觉火烧火燎的喉咙好受了一点。视线渐渐清晰。看清了眼前的人。一张很普通的脸,
三十岁上下,眉眼间带着点常年不得志的郁气。是他。那个叫秦川的太医院学徒。不对,
他现在已经不是学徒了。虽然还是穿着最低阶医士的青色棉袍,
但胸前别着一枚小小的铜质徽记。“秦……医士?”我艰难地开口,声音嘶哑得厉害。
他看了我一眼,没什么表情,只是把碗放到一边,又探手试了试我额头的温度。“烧退了些。
死不了。”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。“您……怎么来了?”我有些茫然。
这西苑的废弃院子,连王嬷嬷都懒得踏足。秦川收拾着旁边小几上的药罐和布巾,动作麻利。
“路过,闻到药味和血腥气,顺道看看。”他顿了顿,瞥了我一眼。“你倒是命硬。
这么烧着,没药没食,还能撑到现在。”我扯了扯嘴角,想笑,却牵动了额头的伤,
疼得吸了口气。“托您的福……十年前那包药……救了我们母子两条命。
”秦川的动作似乎停了一下。他转过头,仔细地看了我几眼。像是在回忆。“是你?
”他眉头微皱,“冷宫那个?”我点点头。他沉默了片刻,没再说话,只是继续收拾东西。
“额头撞破了,上了药,别沾水。风寒没好透,药我放这儿了,一天两顿,自己熬。
”他把一个粗纸包放在桌上,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,“饭食……我会让人送两天。”说完,
他拿起自己的药箱,转身就要走。“秦医士!”我急忙叫住他。他停在门口,没回头。
“为什么……帮我?”我声音干涩。十年前,他给了药。十年后,他又救了我一次。
在这深宫里,无缘无故的善意,比毒药更让人不安。秦川的背影顿了一下。他微微侧过头,
光线从门口照进来,给他的侧脸镀上一层模糊的光晕。“大概……”他的声音很低,
带着点自嘲,“是看你命硬吧。”“这宫里,命硬的人,不多。”他拉开门,
寒风卷着雪沫子灌进来。“活着吧。”“活着,才有意思。”门关上了。留下我一个人,
对着桌上那个粗纸药包。还有那句轻飘飘的。“活着吧。”秦川说到做到。接下来的两天,
真的有个面生的小太监,每天按时给我送来一碗清粥和一点咸菜。虽然寡淡,却是热的。
加上他留下的药。我的病,竟真的慢慢好了起来。额头上的伤口结了痂。烧退了。
身上也有了点力气。王嬷嬷大概从秦川那里得了信,没再来找茬。只是每次看到我,
那眼神更阴毒了几分,像淬了毒的刀子。我知道,她心里恨着呢。
恨我这个“晦气东西”居然没死成。日子又回到了原来的轨迹。每天天不亮起身,
顶着寒风去扫宫道。只是这一次,我扫得更用力,也更沉默。秦川那天的话,
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。在我心里激起了一圈微澜。活着。是啊。既然没死成,那就得活着。
像野草一样活着。哪怕在石缝里,也要拼命地往下扎根,往上探头。活下去。不为任何人。
只为自己。腊月二十三,小年。宫里开始有了年节的气氛。各宫都在准备祭祀和年货,
连西苑这种偏僻角落,也能听到远处隐约传来的爆竹声。我扫完最后一段宫道,
把积雪和落叶堆到角落里。直起腰,捶了捶酸痛的背。正准备回那个冰冷的“家”。一抬头,
却愣住了。宫道的尽头,站着一个人。一个穿着玄色银纹锦袍的少年。身姿挺拔,
像一棵初生的青竹。是萧景珩。他站在那里,似乎有一会儿了。
身后只跟着一个低眉顺眼的小太监,离得远远的。大雪初霁。
夕阳的余晖给洁白的雪地镀上了一层浅金。也落在他身上。玄色的锦袍衬得他肤色更白,
眉眼间的清冷,似乎也被这柔和的光线冲淡了几分。他就那样静静地看着我。眼神很深。
像一泓结了薄冰的深潭。看不出情绪。我的心跳,骤然停了一拍。随即,又疯狂地擂动起来。
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。握着扫帚的手,瞬间沁出了冷汗。十年。
我在心里描摹过无数次他长大的样子。可当他真正站在离我几步之遥的地方,
用这种陌生又复杂的眼神看着我时……巨大的恐慌和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楚,瞬间攫住了我。
我几乎是本能地,立刻低下头。避开了他的视线。然后,慢慢地,极其缓慢地,弯下腰。
膝盖碰到冰冷坚硬的雪地。额头抵在带着湿气的青石板上。“奴婢……叩见七皇子殿下。
”声音出口,才发现抖得不成样子。像寒风里最后一片枯叶。四周一片死寂。
只有风吹过光秃秃树枝的呜咽。还有我擂鼓般的心跳。时间,仿佛凝固了。每一息,
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。不知过了多久。我听到积雪被踩踏的轻微声响。一步一步。
由远及近。最终,停在了我面前。一双簇新的、滚着银貂毛边的鹿皮靴,
映入我低垂的视线里。离得很近。近得我甚至能闻到靴面上熏染的、清冽昂贵的松木香。
和我身上粗布棉袄散发出的、洗不掉的皂角味和尘土味,形成了刺眼的对比。“起来。
”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。不再是孩童时期的软糯清亮。而是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清越。
带着一种刻意压低的、听不出情绪的平稳。我身体僵硬,没有动。或者说,不敢动。
“孤让你起来。”他的声音沉了一分,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。我指尖掐进掌心,
用尽全身力气,才支撑着自己,慢慢从冰冷的雪地上直起身。却依旧垂着头。
视线只敢落在他锦袍下摆那精致的银线云纹上。他沉默着。居高临下的目光,落在我身上。
像有实质的重量。压得我几乎喘不过气。我能感觉到他的视线,
扫过我洗得发白、打着补丁的粗布棉袄。扫过我冻得通红、布满裂口和老茧的手。最后,
停留在我额头上那道还未完全褪去血痂的伤疤上。那里,似乎停留得格外久。
久到我几乎要窒息。终于,他开口了。声音依旧没什么波澜,却问了一个猝不及防的问题。
“那只猫呢?”我猛地一颤。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。猫?那只被我赶走的狸花猫?
他……还记得?我下意识地抬起头。猝不及防地,撞进了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里。那里面,
不再是记忆中纯粹的依恋。而是翻涌着太多我看不懂的东西。探究?审视?冷漠?
还是……一丝极淡极淡的、被压抑的什么?复杂得让我心慌。“回……回殿下,
”我喉咙发紧,声音干涩,“奴婢……不知。许是……跑了吧。”他看着我,没说话。
那双眼睛,像寒潭,映着我此刻苍白狼狈、布满风霜的脸。十年光阴,
在我身上刻下了太深的痕迹。而在他身上,只沉淀出一种超越年龄的、令人心悸的沉静。
他忽然伸出手。那只手,骨节分明,修长白皙,一看就是养尊处优。掌心里,托着一个东西。
一个小小的、用油纸包着的点心。隐约飘出一丝清甜的桂花香气。“拿着。”他声音很轻,
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。我看着那包点心。像被施了定身咒。冷宫十年,最奢侈的梦,
就是能吃上一块甜甜的点心。景珩小时候,每次我翻到一点别人丢弃的、变了味的糕点屑,
都会像献宝一样给他。他总是先掰一小块,踮着脚,固执地塞进我嘴里。“姨母吃!
”那一点点甜味,能让我们开心很久。现在,他就站在我面前。
手里托着这样一块精致、散发着诱人香气的桂花糕。却像隔着一道天堑。我没有动。
喉咙堵得厉害,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他也没动。就那么伸着手。时间,再次凝固。
雪后的寒风,卷起地上的雪沫子,打着旋儿。冰冷刺骨。远处,似乎传来了呼唤声。“殿下?
殿下您在这儿吗?”是那个叫林晚意的少女的声音,带着点娇憨和急切。萧景珩的手,
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。那双深潭般的眸子里,最后一丝波动也沉寂下去。他收回手。
将那包桂花糕,随意地丢在了我脚边的雪地上。油纸包散开了一角。
露出里面金黄油润的糕点。“赏你了。”他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平淡无波,
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。然后,他转身。玄色的袍角在雪地里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。
没有再停留一步。朝着远处那个鹅黄色的、雀跃的身影走去。留下我一个人。
站在冰冷的宫道上。脚下,是那包散落在雪泥里的桂花糕。香甜的气息,
混杂着泥土和雪的腥气,直往鼻子里钻。像一种无声的嘲讽。我慢慢弯下腰。
没有去捡那包点心。只是捡起了被我丢在一旁的、沉重的竹扫帚。
粗糙的木柄硌着掌心冻裂的伤口。很疼。却让我混沌的脑子,有了一丝清明。
我重新握紧扫帚。一下,一下。用力地扫着地上并不存在的灰尘。把那些被踩脏的雪,
连同那包刺眼的桂花糕,一起扫进了路边的沟渠里。夕阳彻底沉了下去。最后一点暖光消失。
天地间,只剩下冰冷的雪色。和无穷无尽的黑暗。日子,像西苑角落里结了冰的溪流。缓慢,
凝滞,带着刺骨的寒意,无声地淌过去。转眼,又是一年冬去春来。宫墙根下,
枯黄的野草挣扎着冒出一点新绿。我依旧每天扫着那条长长的宫道。日出而作,日落而息。
像一架上了发条、不知疲倦的机器。萧景珩偶尔还会出现在宫道的尽头。有时是去上书房,
有时是去给贵妃请安。他身边跟着的人,渐渐多了起来。太监,宫女,侍卫。
那个叫林晚意的少女,出现的频率也越来越高。她总是穿着鲜亮的衣裙,像一只翩跹的蝶,
围在萧景珩身边。笑声清脆,带着不谙世事的天真和娇纵。萧景珩对她的态度,
始终是淡淡的。不亲近,也不疏远。像对待一件还算顺眼的摆设。但所有人都知道,
这位林**,是贵妃娘娘属意的未来七皇子妃。他从不看我。即使我垂着头,
跪在路边的雪泥里。他的目光也只会平视前方,或者落在身侧巧笑倩兮的林晚意身上。
仿佛路边跪着的,只是一块没有生命的石头。那块被我扫进沟渠的桂花糕,早已腐烂,
化作了春泥。连带着那点可笑的、残存的温情。彻底埋葬。这样也好。互不相干。各自安生。
如果……没有那场突如其来的变故。春末的一天。我扫完宫道,
拖着疲惫的身子回西苑那个小破院。刚走到院门口,就听见里面传来尖利刻薄的斥骂声。
是王嬷嬷。“小贱蹄子!手脚这么不干净!敢偷到老娘头上来了!看我不打死你!
”伴随着骂声的,是沉闷的击打声和一个女孩压抑的、痛苦的呜咽。我心头一紧,推门进去。
只见院子里,王嬷嬷正拿着一根手腕粗的柴火棍,
狠狠地抽打在一个蜷缩在地上的小宫女身上。那小宫女看着才十三四岁,瘦瘦小小的,
穿着洗得发白的旧宫装,背上已经被抽破了几道口子,渗出斑斑血迹。她抱着头,缩成一团,
哭得几乎背过气去。“嬷嬷饶命……奴婢没偷……真的没偷……”“还敢狡辩!
”王嬷嬷气得三角眼倒竖,下手更狠,“我的金簪子就放在屋里,
除了你这个小**进过我的屋子送水,还有谁?不是你偷的是谁偷的?给我交出来!
”我认出来,挨打的小宫女叫穗儿。是西苑这边负责浆洗的低等宫女。胆小怯懦,
平时连话都不敢大声说。偷东西?还是王嬷嬷视若珍宝的金簪子?我根本不信。“住手!
”我冲过去,一把抓住了王嬷嬷再次扬起的柴火棍。棍子上的倒刺,扎进了我的掌心。很疼。
但我没松手。王嬷嬷被我拦下,更是暴怒,三角眼恶狠狠地瞪着我。“沈云霜?你想干什么?
反了你了!敢拦我教训偷东西的贱婢?”“嬷嬷息怒。”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,
“穗儿年纪小,胆子也小,未必敢偷您的东西。是不是……再仔细找找?
或许掉在哪个角落了?”“放屁!”王嬷嬷一口唾沫差点啐我脸上,“我的屋子我还不清楚?
就她进去过!不是她还能有谁?我看你是想包庇她?好啊!你们是不是一伙的?说!
我的簪子是不是你指使她偷的?”她像一条被踩了尾巴的毒蛇,立刻把矛头转向了我。
“嬷嬷明鉴。”我松开抓着柴火棍的手,掌心**辣地疼,渗出血珠,
“奴婢今日一直在外当差,未曾踏足嬷嬷屋子半步。如何指使?”“哼!”王嬷嬷冷笑,
三角眼里闪着恶毒的光,“谁知道你们这些**胚子背地里怎么勾连!沈云霜,
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什么货色!冷宫里爬出来的脏东西!仗着养过七殿下几天,
就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?呸!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那副鬼样子!七殿下如今是贵人,
看你一眼都觉得晦气!”她的话,像淬了毒的刀子。一刀刀,精准地捅在我最疼的地方。
穗儿吓得连哭都不敢哭了,缩在地上瑟瑟发抖。我看着她背上渗血的伤口,
再看看王嬷嬷那张因为刻薄和愤怒而扭曲的脸。一股压抑了太久的怒火,猛地窜了上来。
冷宫十年,西苑一年。我受够了。受够了这无休止的欺凌、践踏和侮辱!凭什么?
就因为我们卑微如草芥,就活该被踩进泥里,任人宰割吗?“嬷嬷,”我抬起头,第一次,
直直地对上王嬷嬷那双恶毒的眼睛,声音不大,却异常清晰,“簪子丢了,您心急,
奴婢理解。但无凭无据,仅凭臆测就毒打宫人,这不合宫规。若穗儿真有个好歹,
上面查问下来,嬷嬷您……恐怕也不好交代。
”王嬷嬷大概没想到我这个一向逆来顺受的“晦气东西”敢顶撞她,还拿宫规压她。
她愣了一下,随即那张老脸涨成了猪肝色,指着我,手指都在发抖。“你……你敢威胁我?
反了!反了天了!”她气得浑身哆嗦,猛地扬起手里的柴火棍,劈头盖脸就朝我打来!
“老娘今天就打死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**!”棍影带着风声落下!我没有躲。
只是死死地盯着她。就在那棍子即将落到我头上的瞬间——“住手!”一个冰冷、威严,
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越,却又蕴含着不容置疑力量的声音,在院门口响起。如同惊雷。
炸得院中所有人都僵住了。王嬷嬷扬起的棍子,硬生生停在半空。她惊愕地转过头。
我也循声望去。院门口。不知何时,站着一群人。为首的少年,一身玄色常服,
身姿挺拔如松。正是萧景珩。他身后,跟着几个低眉顺眼、气息沉凝的太监。
还有一个穿着藕荷色春衫、容貌娇美的少女——林晚意。此刻,
萧景珩那张俊美却总是没什么表情的脸上,覆着一层寒霜。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,
冷冷地扫过院子里的一片狼藉。在王嬷嬷高举的柴火棍上。在穗儿背上渗血的伤口上。最后,
落在我脸上。那目光,锐利如刀。带着一种沉甸甸的、审视的重量。王嬷嬷吓得魂飞魄散,
手里的柴火棍“哐当”一声掉在地上。她“噗通”跪倒在地,磕头如捣蒜。“殿……殿下!
奴婢该死!奴婢该死!惊扰了殿下!
奴婢……奴婢是在教训这两个手脚不干净、顶撞主子的贱婢!污了殿下的眼,奴婢罪该万死!
”她语无伦次,把所有的脏水都泼到了我和穗儿头上。萧景珩没看她。他的目光,
依旧停留在我脸上。像是在确认什么。又像是在压抑着什么。林晚意站在他身侧,
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,声音娇柔,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。“景珩哥哥,
这里好乱啊。这些下人也太没规矩了,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,真吓人。
我们还是快些去赏花吧?”萧景珩没动。也没回应她。他往前走了两步。
鹿皮靴踩在院子里粗糙的石板地上,发出清晰的声响。停在离我几步远的地方。“怎么回事?
”他开口,声音不高,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。带着一种上位者惯有的、居高临下的询问。
王嬷嬷抢着要答:“殿下!是她们……”“孤在问她。”萧景珩打断她,
目光依旧落在我身上,带着不容置喙的压迫感。“沈云霜,你说。”院子里死一般的寂静。
所有人的目光,都聚焦在我身上。王嬷嬷恶毒的眼神像淬了毒的针。穗儿惊恐地睁大了眼睛。
林晚意微微蹙着眉,带着审视和不悦。还有萧景珩。他那双深潭般的眼睛,
此刻正牢牢锁着我。像在等待一个判决。也像在等待一场……迟来的风暴。我深吸一口气。
掌心被柴火棍扎破的地方,**辣地疼。提醒着我,现实有多残酷。十年的养育之恩,
抵不过权势地位的一个眼神。一年的卑微求生,换来的只有变本加厉的践踏。够了。
真的够了。我抬起头。不再躲避他的目光。第一次,如此清晰地,
迎上那双酷似他父皇、却又比那个男人更深沉难测的眼睛。声音平静得连我自己都觉得陌生。
像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。“回殿下。”“王嬷嬷说她丢了一支金簪。”“无凭无据,
认定是穗儿所偷,故施以杖责。”“奴婢劝阻,言及宫规,嬷嬷便欲杖责奴婢。
”“惊扰殿下,奴婢……知罪。”没有辩解。没有哭诉。只是陈述事实。清清楚楚,
明明白白。王嬷嬷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,张着嘴,想反驳,
却在对上萧景珩那双冰冷眸子的瞬间,吓得噤若寒蝉。萧景珩静静地听着。
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。只是眼底深处,似乎有什么东西飞快地掠过。快得让人抓不住。是怒?
是嘲?还是……一丝极淡的失望?他沉默了片刻。目光转向跪在地上抖如筛糠的王嬷嬷。
“簪子,找到了吗?”王嬷嬷一哆嗦,
头磕在地上:“回……回殿下……还……还没……”“哦?”萧景珩的尾音微微上扬,
带着一丝冰冷的玩味,“没找到?”他不再看王嬷嬷,
视线扫过他身后一个穿着深青色总管服饰的中年太监。“刘安。”“奴才在。
”那太监立刻躬身。“查。”只一个字。刘安立刻应声:“是!”他手一挥,
身后两个小太监立刻如狼似虎地扑上来,架起瘫软在地的王嬷嬷,
直接拖进了她那间还算齐整的屋子里。翻箱倒柜的声音很快传来。
伴随着王嬷嬷杀猪般的哭嚎和求饶。“殿下饶命!殿下饶命啊!奴婢……奴婢想起来了!
簪子……簪子没丢!是奴婢记错了地方!在……在妆匣最底下压着呢!殿下开恩啊!
”求饶声戛然而止。很快,刘安捧着一个打开的妆匣走了出来。匣子底层,
赫然躺着一支明晃晃的、样式俗气的金簪。“殿下,簪子找到了。”刘安的声音平板无波。
院子里,死一样的寂静。只剩下王嬷嬷被堵住嘴后发出的、绝望的呜咽。真相大白。
如此讽刺。林晚意惊讶地掩住小嘴:“哎呀!原来真是嬷嬷自己弄错了?
这……这也太糊涂了,差点冤枉了好人。”她的声音娇滴滴的,带着点后怕和天真。
萧景珩没理她。他的目光,再次落回我身上。这一次,带着一种更深的、更复杂的审视。
像是在看一个完全陌生的人。又像是在确认一件难以置信的事情。“你……”他薄唇微动,
似乎想说什么。但最终,只化作一句冰冷无波的命令。“西苑管事王嬷嬷,行事昏聩,
构陷宫人,杖二十,革去管事之职,发配辛者库。”刘安躬身:“是。”“至于她,
”萧景珩的视线扫过地上瑟瑟发抖的穗儿,又落回我身上,停顿了片刻,声音里听不出喜怒,
“受委屈了。每人……赏银十两。”十两银子。一个管事嬷嬷的命。
一笔轻飘飘的“委屈费”。这就是上位者的裁决。干脆,利落,不容置喙。也……无关痛痒。
“谢殿下恩典。”我垂下眼,拉着还在发抖的穗儿,一起跪地谢恩。声音平静无波。
萧景珩深深地看了我一眼。那眼神,似乎想穿透我低垂的眼帘,看清我心底最真实的想法。
最终,他什么也没再说。转身。玄色的衣角,再次划过冰冷的石板地。
带着那个娇美的、亦步亦趋的鹅黄色身影。和一众沉默的随从。如来时一般,消失在院门口。
只留下院子里的一片狼藉。和被堵着嘴拖走的王嬷嬷那绝望的呜咽。
还有刘安留下的一句冷冰冰的交代。“殿下赏赐,稍后会送来。”他走后。穗儿抱着我,
放声大哭。“云霜姐……吓死我了……谢谢你……要不是你……”我轻轻拍着她的背。
目光却越过她单薄的肩膀,落在地上那根沾了血的柴火棍上。
又看向院门口那片空荡荡的地方。心口的位置,空落落的。像被挖走了一大块。没有委屈。
没有愤怒。只有一片死寂的荒芜。还有一丝……尘埃落定般的了悟。原来,不是所有的付出,
都会有回应。不是所有的伤口,都能被抚平。有些人,注定是过客。有些路,
终究要一个人走。那十两赏银,第二天就由一个面生的小太监送来了。冰冷的银锭子,
躺在粗糙的布袋里,沉甸甸的。像一块块捂不热的石头。穗儿捧着属于她的那份,又惊又喜,
还有点后怕。“云霜姐,这……这么多银子?
我……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钱……”她怯生生地看着我,
“那个王嬷嬷……真的被发配辛者库了?”辛者库,宫里最苦最累的地方,进去的人,
很少能活着出来。我点点头,把银子收好。“收着吧,以后应急用。
”穗儿小心翼翼地把银子贴身藏好,看我的眼神充满了感激和依赖。“云霜姐,你真好!
以后我都听你的!”我扯了扯嘴角,没说话。好?在这吃人的地方,好是最没用的东西。
王嬷嬷倒了台,西苑暂时没了管事。日子似乎平静了些。但我知道,这平静只是暂时的。
萧景珩那日临走前最后那一眼,像一根刺,扎在我心底。我不确定他是否认出了我。或者说,
认出了多少。但那不重要了。我不能再留在这里了。冷宫十年,西苑一年。十一年了。够了。
我必须离开这座华丽的囚笼。否则,下一次,等着我的,可能就不是十两银子那么简单了。
离开的念头,像野草一样疯长。可谈何容易?宫墙深深,插翅难飞。
我不过是个最低等的洒扫宫女,连西苑都出不去,遑论宫门。就在我一筹莫展之际。转机,
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来了。那天,我照例去清扫通往御花园的宫道。
扫到一处假山石附近时,听到假山后面传来压抑的争吵声。“……姓秦的!你别给脸不要脸!
张院判看得起你,让你去给他家小舅子瞧病,那是抬举你!你还敢推三阻四?
”一个尖利刻薄的男声。“李管事,并非在下推脱。”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,
带着隐忍的怒意和疲惫,“实在是……那张院判的小舅子,患的是花柳之症!此症凶险,
极易过病气!在下家中尚有老母幼子,实在不敢……”是秦川!“放你娘的屁!
”那个李管事声音陡然拔高,带着恶毒的威胁,“你一个小小的九品医士,也敢挑三拣四?
张院判说了,你去也得去,不去也得去!否则,你这身官皮,
还有你老娘那个破药铺子……哼!”**裸的威胁。假山后面沉默了片刻。
只能听到秦川粗重的喘息声。显然在极力压抑着怒火和恐惧。“李管事,
”秦川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,“可否……宽限几日?容在下……准备些药材?
”“哼!算你识相!”李管事得意地哼了一声,“就给你三天!三天后,乖乖去张府!
要是敢耍花样……有你好看!”脚步声响起,李管事骂骂咧咧地走了。假山后面,
只剩下秦川沉重的呼吸声。我握着扫帚,犹豫了一下,还是绕过了假山。
只见秦川靠在一块冰冷的山石上,脸色铁青,嘴唇紧抿,拳头死死攥着,指节都泛了白。
他看到我,愣了一下,随即眼底闪过一丝狼狈和难堪。显然,刚才的对话,我都听见了。
“秦医士。”我低声唤道。他别开脸,声音有些生硬:“……有事?
”“刚才的话……我听见了。”我走近一步,压低了声音,“那张院判的小舅子,
患的真是花柳?”秦川猛地转过头,眼神锐利地看着我:“你问这个做什么?”“秦医士,
”我迎着他的目光,没有退缩,“您救过我两次。一次在冷宫,一次在西苑。救命之恩,
不敢忘。”我顿了顿,声音压得更低,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。“您想离开这里吗?
”秦川的瞳孔骤然收缩。他死死地盯着我,像要看穿我的灵魂。“你……什么意思?
”“花柳之症,凶险异常。您去了,就算侥幸不死,染上那病,也是生不如死。
张院判和他小舅子是什么人,您比我清楚。他们根本不会在乎您的死活。
”我看着他越来越难看的脸色,继续道。“您若出事,您的老母幼子,孤儿寡母,下场如何?
”秦川的拳头攥得更紧,手背上青筋暴起。“那又如何?”他声音嘶哑,“我能怎么办?逃?
普天之下莫非王土!我一个九品医士,能逃到哪里去?被抓住,就是死路一条!
还要连累家人!”“所以,不能逃。”我平静地看着他,一字一句道,“要……‘死’。
”秦川愣住了:“……死?”“对。”我深吸一口气,
吐出那个在心底盘桓了无数遍的疯狂计划,“一场意外。
一场……能让我们都‘死’得干干净净的意外。”我凑近他,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,
飞快地说着。“西苑最北角,靠近宫墙那里,有一排堆放旧物和柴薪的破屋子,年久失修,
堆满了引火的干草。再过几天,就是大风天……”“只要一把火……”“烧得干干净净,
骨无存……”“谁会去查两个‘意外’烧死的低贱宫人和一个‘倒霉’路过被牵连的小医士?
”秦川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。他看着我的眼神,充满了震惊、恐惧,
还有一丝……被逼到绝境的疯狂。“你……你疯了?”他声音发颤。“我没疯。
”我扯出一个冰冷的笑,“我只是不想再等死。”“要么,被王嬷嬷那种人折磨死。
”“要么,被某些贵人像捏死蚂蚁一样碾死。”“要么……像您一样,被逼着去送死。
”我看着他的眼睛,声音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。“秦医士,您救过我的命。”“现在,
我给您一条生路。”“敢不敢,赌一把?”风从假山的缝隙里穿过,发出呜呜的声响。
像鬼哭。秦川的脸色变幻不定。挣扎,恐惧,绝望,最后……定格在一片豁出去的狠厉。
他猛地闭上眼,再睁开时,眼底只剩下孤狼般的决绝。“……好!”他咬着牙,
从齿缝里挤出一个字。“赌了!”三天后。傍晚时分,天色阴沉。狂风卷着沙尘,
呼啸着掠过宫苑。呜呜的风声,掩盖了所有的声响。西苑最北角,
那排堆满了陈年干草、破旧家具和废弃杂物的破屋子,在狂风中摇摇欲坠。
我站在其中一间屋子的门口。看着里面堆得满满的、干燥得一点就着的引火之物。怀里,
揣着一个粗糙的小布包。里面是秦川偷偷弄来的火折子,还有一点点助燃的桐油。掌心,
全是冷汗。心跳得快要炸开。穗儿被我找了个借口,支去给浣衣局送东西了。
希望她跑得够远。秦川说,他会掐准时间,“路过”附近。火起之后,他会制造混乱,
然后趁乱冲进火场“救人”,最后一起“葬身火海”。计划很粗糙。
充满了变数和致命的危险。但这是我们唯一的生路。要么烧成灰烬。要么……浴火重生。
我颤抖着手,掏出火折子。用力一吹。微弱的火苗亮起,在狂风中摇曳不定,
仿佛随时会熄灭。就像我此刻悬在生死一线的心。我深吸一口气。压下所有的恐惧和犹豫。
弯下腰。将那一簇微弱的、跳动的火苗,凑近了门边一堆干燥的枯草。火舌,猛地蹿起!
贪婪地舔舐着干燥的草茎,发出“噼啪”的爆响。瞬间就蔓延开一片!借着风势,
火苗疯狂地向上卷起,扑向堆满杂物的屋顶和墙壁!浓烟滚滚而起!灼人的热浪扑面而来!
成了!我转身就跑!按照计划,我要跑到屋后一个相对隐蔽的角落,等待秦川制造混乱,
然后一起冲进旁边那间堆满杂物的屋子,
那里有他提前挖好的一个浅坑和准备的两具……替代品。“走水啦!快来人啊!走水啦!
”远处,果然传来了秦川变了调的、惊恐的呼喊声!紧接着,
是杂乱的脚步声和更多人的惊呼!“走水了!西苑北角走水了!”“快救火啊!
”混乱声由远及近。浓烟呛得我几乎睁不开眼,热浪烤得皮肤生疼。我捂着口鼻,
跌跌撞撞地冲向屋后的角落。快了!马上就到了!
只要和秦川汇合……就在我即将冲出浓烟范围,看到那个约定好的角落时——一道黑影,
如同鬼魅般,从旁边燃烧的杂物堆后闪了出来!无声无息。拦在了我的面前!
我猛地刹住脚步!惊恐地抬头看去!逆着熊熊的火光,只能看到一个高大模糊的轮廓。
穿着深色的、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劲装。脸上……蒙着黑巾!只露出一双眼睛!那双眼睛,
冰冷,锐利。像淬了毒的鹰隼!死死地盯着我!不是秦川!他是谁?!
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我!我想尖叫,喉咙却被浓烟呛得发不出声音!想转身逃跑,
脚下却像生了根!那双冰冷的眼睛里,没有丝毫人类的感情。
只有**裸的、毫不掩饰的杀意!他动了!一步上前!动作快如闪电!
一只戴着黑色皮套的大手,带着凌厉的风声,狠狠地朝我的脖子抓来!要我的命!是谁?!
狗皇帝?贵妃?还是……其他不想让景珩记起过去的人?!电光火石之间!
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!我猛地蹲下身!那只手擦着我的头皮掠过!
带起的劲风刮得脸颊生疼!我顺势抓起地上燃烧着的一根木棍,用尽全身力气,
不管不顾地朝着那黑影的下盘扫去!“啪!”木棍似乎扫到了什么!那黑影闷哼一声,
动作微微一滞!就是现在!我扔下棍子,连滚带爬,朝着与约定地点相反的方向,
没命地冲进更浓的烟火深处!“咳咳咳……”浓烟呛入肺腑,火烧火燎地疼。
身后的脚步声如影随形!那杀手紧追不舍!灼热的火焰舔舐着四周,
木梁发出不堪重负的**,随时可能坍塌!我慌不择路,被地上的杂物绊倒,重重摔在地上!
掌心被灼热的地面烫得皮开肉绽!钻心的疼!我挣扎着想爬起来。黑影已经追至身后!
冰冷的杀意,如同实质的冰水,浇透全身!完了……我绝望地闭上眼。“轰隆——!
”头顶一声巨响!一根燃烧着熊熊火焰的巨大横梁,带着万钧之势,轰然砸落!
正对着我的头顶!千钧一发!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从侧面撞来!将我狠狠撞飞出去!“噗通!
”我摔在滚烫的灰烬里。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那根砸落的火梁!烟尘和火星四溅!
“咳咳咳……”我挣扎着抬起头。只见那个追杀我的黑影,
被那根突然砸落的火梁逼退了一步。而撞开我的那个人……火光映照下。
一张被烟熏得有些狼狈、却依旧掩不住清俊轮廓的脸。是萧景珩!他怎么会在这里?!
他穿着一身玄色的常服,此刻沾染了不少烟灰,额角似乎被飞溅的木屑划破了一道口子,
渗出血迹。他看也没看我。冰冷的目光,如同两把利剑,死死锁定在那个蒙面杀手身上!
“找死!”他低喝一声,身影如鬼魅般动了!速度快得惊人!只见寒光一闪!
他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短匕!直刺那杀手的咽喉!动作狠辣!精准!没有丝毫拖泥带水!
那杀手显然也没料到会突然杀出个程咬金,而且是如此棘手的人物!他反应极快,
侧身避过要害!“嗤啦!”匕首划破了他的肩头!鲜血瞬间涌出!杀手眼中凶光毕露,
不退反进,手中寒芒一闪,也多了一把短刃,反手就向萧景珩肋下刺去!
两人瞬间缠斗在一起!动作快得眼花缭乱!招招致命!火星在他们身边飞溅!
燃烧的断木不断砸落!场面凶险到了极点!我趴在滚烫的灰烬里,看得心惊胆战!
萧景珩的身手……竟然这么好?!完全不像一个养尊处优的皇子!
那杀手的招式也极其狠辣刁钻,明显是训练有素的死士!他们是谁派来的?!杀我?
还是……杀萧景珩?!混乱的思绪被一声闷哼打断!只见萧景珩似乎被脚下的杂物绊了一下,
动作出现了一丝极其微小的凝滞!高手过招,生死一线!那杀手眼中凶光大盛!
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!手中短刃如同毒蛇吐信,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,
直刺萧景珩的心口!避无可避!“小心——!”我失声尖叫!脑子一片空白!
身体却比脑子更快!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,猛地从地上弹起!像一颗炮弹,
不管不顾地撞向那个杀手!用尽了我全身的力气!甚至是……生命里最后的力量!“砰!
”我狠狠地撞在了杀手的腰侧!巨大的冲击力,让他的动作猛地一歪!那致命的一刀,
擦着萧景珩的手臂划过!“嗤啦!”划破了他的衣袖!带出一道血痕!而我的肩膀,
却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!杀手的短刃,虽然没有刺中要害,
却狠狠地扎进了我的肩胛骨下方!冰冷的刀刃,刺穿皮肉,搅动着骨头!剧痛瞬间席卷全身!
“呃啊——!”我惨叫出声!眼前阵阵发黑!身体软软地向下倒去!“找死!
”萧景珩暴怒的声音如同惊雷!带着一种我从未听过的、近乎狂暴的杀意!寒光再闪!
匕首精准地抹过了那杀手的咽喉!“嗬……嗬……”杀手捂着喷涌鲜血的脖子,
难以置信地瞪着萧景珩,直挺挺地倒了下去。眼睛瞪得老大。死不瞑目。
萧景珩看都没看那倒下的尸体。他一步上前,在我即将摔进燃烧的火堆之前,一把揽住了我!
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。混杂着他身上清冽的松木香,还有浓重的血腥味。
“你……”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,低头看着我肩膀上那柄深陷的短刃,
还有不断涌出的鲜血,眼神瞬间变得极其可怕,“撑住!”他试图将我抱起。“殿下!
殿下您没事吧?!”“保护殿下!”刘安带着侍卫终于冲破了火场,惊恐地围了上来。
“滚开!”萧景珩厉喝,声音嘶哑,“传太医!快!”他打横将我抱起。
动作带着一丝从未有过的慌乱。“沈云霜!看着我!不准睡!”他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,
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。我的意识在剧痛和失血的眩晕中沉浮。肩膀上那柄冰冷的短刃,
每一次颠簸都带来钻心的疼。温热的血,浸透了我破烂的粗布衣衫,也染红了他玄色的锦袍。
视线模糊。只能看到他紧绷的下颌线。还有那双近在咫尺的、深不见底的黑眸。此刻,
那里面翻涌着我看不懂的惊涛骇浪。恐惧?愤怒?还是……别的什么?我扯了扯嘴角,
想说什么。喉咙里却涌上一股腥甜。“咳……”鲜血从嘴角溢出。“别说话!
”他的声音更紧,抱着我的手臂收得更用力,大步流星地穿过混乱的火场和惊恐的人群。
“太医!太医呢?!”他的怒吼声在夜空中回荡。像一头受伤的困兽。**在他怀里。
感受着那陌生的、属于成年男性的坚实胸膛传来的震动。还有那急促的心跳。扑通,
扑通……跳得那么快。是为我吗?还是……为这突如其来的刺杀?意识越来越模糊。
剧痛似乎也麻木了。只觉得冷。彻骨的冷。像又回到了冷宫那个大雪纷飞的冬天。
只是这一次。再没有人会为我打开那扇角门。也没有人会递给我一个救命的油纸包。
黑暗如同潮水般涌来。彻底淹没我之前。我仿佛听到他压抑到极致的、破碎的声音。
在耳边响起。带着一丝我从未听过的……恐慌?“沈云霜……你敢死试试……”好吵。
是谁在耳边嗡嗡地叫?
过多……万幸未伤及肺腑……高热不退……能否熬过今晚……看造化……”断断续续的声音,
像隔着一层水传来。“……废物!孤要她活!她必须活!”暴怒的咆哮。是……萧景珩?
他还没走?“……殿下息怒……臣等……定当竭尽全力……”“滚!都滚出去!
”脚步声慌乱地远去。世界安静了片刻。然后,我感觉到额头上传来一点冰凉的触感。
像是一块浸了冷水的布巾。动作很轻。带着一种近乎笨拙的小心翼翼。是谁?穗儿吗?
我想睁开眼看看。眼皮却沉重得像压了千斤巨石。浑身上下,没有一处不疼。尤其是左肩,
火烧火燎,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剧痛。喉咙干得冒烟。“……水……”我无意识地呢喃出声。
声音嘶哑微弱,像蚊蚋。那冰凉的布巾离开了。片刻后,一股清凉甘甜的液体,
小心翼翼地润湿了**裂的嘴唇。一点,一点地渡了进来。像久旱逢甘霖。我贪婪地吞咽着。
水流过喉咙,缓解了火烧火燎的痛楚。人也稍微清醒了一点。我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。
视线模糊了好一会儿,才渐渐聚焦。首先映入眼帘的,
是头顶陌生的、绣着祥云纹的青色帐幔。不是西苑那个漏风的破屋子。
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药味,还有淡淡的、清冽的安神香。我躺在一张宽大柔软的床上,
盖着锦被。身上的粗布衣衫也换成了干净的细棉里衣。这是……哪里?我艰难地转动脖子。
然后,对上了一双眼睛。一双布满红血丝、带着浓浓疲惫和……某种复杂情绪的眼睛。
萧景珩。他就坐在床边的锦凳上。身上还是那件玄色的常服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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